鸢望当归鹿角大王全文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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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鹿角大王

古言4.7万字连载中2019-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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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望当归》是鹿角大王所著的一篇古代言情小说,这篇小说主要讲述的是梁鸢就站在城外山坡的最高处,冷漠的俯瞰着关了自己十四年的牢笼是怎样被一场火剥去所有华美的壳,又是怎样被雨冲刷到褪色荒芜,上天怜她,一场大火,将她解救了出来,上天又对她很不公平,因为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又遇见了霍星流...展开全文

《鸢望当归》是鹿角大王所著的一篇古代言情小说,这篇小说主要讲述的是梁鸢就站在城外山坡的最高处,冷漠的俯瞰着关了自己十四年的牢笼是怎样被一场火剥去所有华美的壳,又是怎样被雨冲刷到褪色荒芜,上天怜她,一场大火,将她解救了出来,上天又对她很不公平,因为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又遇见了霍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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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宫的那场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结束于一场秋雨。

  梁鸢就站在城外山坡的最高处,冷漠的俯瞰着关了自己十四年的牢笼是怎样被一场火剥去所有华美的壳,又是怎样被雨冲刷到褪色荒芜。楚国在南,地势低洼,一年里大半时候都在下雨,而她最讨厌雨,因为梁同俦喜欢使唤她,要她伺候左右,雨天尤甚,光是撑伞就是一场折磨:他体型摆在那里,站在伞下就占了一大片,为了不要他的袖角淋湿,每回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湿透,那张丑陋的肥脸就摆出鄙薄表情,尖酸刻薄的说,好一只落了汤的凤凰,不如鸡。

  她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

  因为他们一样都是王上的子女,还同年同月同日生,甚至她要更早,是酉时生的,那时是晚霞最浓烈美丽的时候,通过窗就能看见高高的围墙之外是大片绚烂的彩霞,山间的鸟兽们啼鸣,一直唱到她呱呱坠地才将将散场。可就因为她的生母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良娣,所以过去报喜的时候王上还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有这么一个人,随后看了看天外,在绮丽的天光中指向不远处挂在歪脖子上的一个破风筝,随口道,就叫‘鸢’吧。

  随后一甩袖子,匆忙回到了他疼爱的彼时还是锦城夫人的待产皇后身边,专心致志的盼望着新生命的到来。直到霞光几乎散尽,千呼万盼的小世子才落地。可这并不妨碍王上得子的喜悦之情,他终于看见了外面了美丽光景,听见了祥瑞之音,给他的宝贝儿子取名‘同俦’,立为世子,生下他的锦城夫人晋封王后,赏赐了见证的所有宫人,大赦天下,要世上的人都记得这个孩子是伴着祥兆而生的。

  而无人问津的良娣生下了自己这个无人问津的女儿之后身子就垮了,勉强相依为命了六年之后便撒手人寰,临死的那天,良娣在阴暗的偏殿里,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她描绘了生下自己时那天的美好景象。那时的梁鸢还小,不懂得太多悲喜,不知道这次离别意味着什么,只是托着腮,歪着脑袋使劲的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才会让母亲如此念念不忘?

  之后每天的黄昏她都坐在偏院里看日落,可惜总是下雨,放晴的时候也不过尔尔。照顾她的婆子总是哄她,说囡囡还小,以后总能看到的。

  只可惜,还没等长大,梁同俦就知道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姐姐的存在了。孩子一旦被娇惯,恶便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世子爷自视极高,颇瞧不起这个身份低微的姐姐,偏偏这样的人还和自己在同一天说出生,简直是奇耻大辱!于是他开始了仗着自己万千宠爱,变着法儿的使唤、戏弄这位和自己相差不到一个时辰的同父异母姐姐的日子。

  现在回头想想,真是一场几乎到不了头的噩梦。还好老天爷还算可怜她,她没有等来像她出生那天一样壮观的晚霞,却等到了一场火。从内廷烧起来,很快就席卷了各个宫殿,宫人在她的眼前穿梭逃窜,带着惶恐的表情和绝望的叫喊——不是因为走水,而是趁乱先秦军一步逼宫的羽林骑。

  梁鸢第一次被父亲传召,就是在这样的危机关头。寺人们围住她,紧紧地抓住她的腕子,用近乎强硬的方法把她带到了父王面前,那里有一整套璀璨华美的锦衣,沉甸甸、金灿灿,是当年皇后晋封时的庙服。没有任何叙怀抒情,她被一群人拉着手忙脚乱地换上了,她的头发不够长,也来不及用假发,也不管,什么头面都胡乱地往上面放,压得脑袋都抬不起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之后那个陌生的,苍老的,一口一个‘父王’的男人拉着自己的手,说了好些话。她迷迷糊糊的,听明白了,心也跟着凉了——楚王自年轻时就沉迷修道,随着年纪愈长,对天命之类的东西更深信不疑。所以梁同俦是天命,梁鸢就是在天命里一点无关痛痒的小牺牲。

  他们要拿她出去顶缸!

  他们要拿女儿的命,换儿子的命!

  凭什么?凭什么!

  她当然不肯,好在她不甘心,才狠下了心,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父王安排的所谓出路早就被秦军知晓,即便侥幸逃出了内廷,躲过了羽林骑,最后还是会死在埋伏已久的秦军刀剑之下。

  现在这个结果就很好,罪有应得的死了,她的噩梦,终于也伴随着这场滂沱大雨,永远结束了。

  躲在暗处的几个小卒远远看着站在山坡上的女孩淋着雨又哭又笑,很是歇斯底里,脖子下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混着雨水顺着脖颈流了下来,把蟹青的领缘染成了一片淡红色,最后身子一仰,栽了下去。

  这下吓坏了他们,要知道那夜小侯爷在楚宫里厮杀了整夜,回来时甲胄上的血凝积了厚厚一层,像是刚从阎罗殿里出来的罗刹般。偏偏这样一个人牵着马,上面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一双眼乌澄澄地荡漾着波光,身上裹着小侯爷的赤红如焰披风,只有两条赤条条的腿露在外面晃着,完美得理直气壮,美得置身之外,仿佛是从火里涅槃出凤凰般。

  小侯爷没有说是什么人,只发话说好好照看。这下见她一倒,都顾不得藏或不藏,纷纷冲了过去。

  被救回去之后梁鸢就发起了高热,一连烧了五日,直到第六日才回圜。她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以至于长到一醒就什么都忘了。恍惚一睁眼,便只见一盏油灯孤零零得立在榻前,不知烧了多久,光已经十分微弱了,四周黑漆漆的,只囫囵知道是个陌生的屋子。

  她努力想活动开身子,不想惊动了伏在身边的人——似是个丫鬟,那丫鬟先是‘噫’了一声,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乐得一蹦三尺高,嚷嚷着,“姑娘醒了!姑娘醒了!”说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来一位白胡子医者替她把脉,捻了半天胡子,说的确大好了,又卡方子给那丫鬟,两个人一并出去,屋子又变静了。

  梁鸢浑身没力,但渴得厉害,正想着要如何把近在咫尺的那碗水瞪过来,那边推门进来一个人。她只得暂时放弃,挪眼过去,再一次看到带她回来的那个秦人。他穿得轻省,深秋里也是一身牙白的轻便长衫,不知是怎么料子,瞧着很是轻柔,广袖翩翩的模样,把脸色都衬得很温柔。

  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周围都叫他‘小侯爷’,索性就不说话。何况嗓子干得冒烟,想说也说不出。

  霍星流走过去,顺带端起了那碗水,扶她起来喂了两口。小小的一个人儿,一身的病和伤,此时依偎在怀中都没什么温度,又轻又软,脆弱的像缕烟,他不由得地将她搂紧了些,语气倒是很松快,“你倒是会挑时候醒,我刚要走,就被你绊住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用很小的声音的说,“哦。”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牵动喉咙,脖颈就痒了起来。她伸手要挠,结果被拦住了,“不能挠,现在留不留疤都说不好,再挠真好不了了。”梁鸢这才想起来,近在咫尺的这位小侯爷刚见自己时就为自己添了一道彩,当初的剑锋只要往前再深一毫,光是流血也够叫她香消玉殒了。她后知后觉地觉得怕,怏怏把头垂了下去。

  霍星流觉得她这副闷葫芦的模样忒没意思,还是那日翟衣灼灼,犟着脖子跟自己斗法的样子好看。虽然不堪一击,却很动人。

  刚刚有这样念头,他就看见她重新昂起了脸,那双狡黠又明亮的眼看过来,“谈谈吧。”病去如抽丝,声音还是细细的,却说得很认真。

  “哦?谈什么。”

  “……连城璧。”

  霍星流不答,一会摸摸她的发梢,一会又捏捏她的下巴,像是在把弄一件新得来的物件般,自得其乐的玩了半天,之后才漫不经心的说,“我要是不想和你谈呢?”

  他早都叫人查过了,确有这么一位王姬不假,生母是一个姓名不详的良娣,只知道姓徐,很多年前就薨逝,她没有生母扶持,也不被父王疼爱,连封号也没有,在宫里活得可有可无。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怎么可能接触得到国之命脉,多半是机缘巧合从哪儿听来,就大着胆想要空手套白狼。

  “你一定想要。”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端出正儿八经的谈判姿态,“当今的世道不太平,你既有壮志凌云,又岂会只满足一个楚?”

  他不否认,扬起唇笑,索性把话挑明,“我只说不想和你谈,又没说不想要连城璧。”说了见她脸色一白,便勾起她一绺发丝玩,用宠溺的语气说别怕,“虽然道行不够,但是勇气可嘉,我不怪你。你有没有连城璧都不要紧,左右我有闲工夫,愿意在你这儿消磨。”

  梁鸢年纪还小,聪明也仅仅局限于某些方面,到底是在深宫长大,接触的人也少,对许多事物还懵懵懂懂。她能感觉到他话里的真诚,却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不过逆来顺受了好些年,她懂得从善如流的重要性,反正都是为了活命,现在不用费尽周折也能如愿,有什么不好?

  她很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气魄,点了点头,“那随便吧。”

  正说着话,那边门被轻轻叩了两下,“窃脂①姑娘,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走进来的就是之前的丫鬟,一抬眼看见霍星流也在,便顿住步子向他行礼,之后就不再走近,将药搁到一边,识趣地退下了。

  霍星流把药端过来时,床上的少女却蹙着眉瞪他,“窃脂?”

  “怎么,你还有别的名字?”

  梁鸢一时语塞。亡国公主可不是好名头,何况她说是王姬,实际上日子过得很糟心,从没因为这个身份受过什么恩泽。现在亡国了,总不能还傻傻留着这个名头被黑锅吧。可叫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什么“窃脂”。她本是高飞的鸱鸟②,他却偏偏要折她的羽翼,说她是短翅青雀,这不是存心折辱么!

  她气鼓鼓的,说难听又拗口。

  霍星流舀起一勺药,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熬的,光闻味就涩的呛人,不由分说灌倒她口中。之后饶有兴致的看她被苦得脸色发绿,慢悠悠的说,“我姓霍,名星流,单字一个青。”

  这下梁鸢懂了,他不仅是存心折辱自己,还用取名这种幼稚方式宣誓了对自己的掌控权。他要她连名字也他相关,就差在她脸上盖个戳,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所属。

  她不喜欢被这样压迫控制,可药一口接着一口的喂,苦得根本没机会思考反驳。等药喝光了,脾气也被磨没了,她狼狈地趴在床边,眼泪汪汪的扼住喉咙,一心只想把在胃里翻腾的药呕出来。

  霍星流帮着拍背,“我们谈谈?”他把滑落的长发拢回她的肩上,“叫一声主人,换一颗蜜枣。”

  雨后天晴,新升起的日头把蔚蓝的苍穹顶得很高,从窗里望过去时觉得无边无垠。

  梁鸢吃过药睡了一觉,发了不少汗,起来之后精神好了不少,前夜守着的那个小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说自己叫桑枝,小侯爷吩咐过了,以后专门照顾她一个人。

  她懒懒的,擦了牙洗过脸,又窝回床上去了,“多谢你。只是我这会儿累得很,你不必再跟前了,叫我再睡个回笼觉。”

  桑枝已经抱了好几件新衣裳在她边上比划,说这都是小侯爷为她准备的,“窃脂姑娘即便不愿意起身,也稍微打扮下。我听着小侯爷话里的意思,好像要带你出去呢。咱们刚打了胜仗,随便沾点光就捞不少好处,姑娘不想么?”

  “来也不去。”梁鸢被吵的睡不着,只好坐了起来,又把放在榻边的一大盘蜜饯果盘端到自己面前,捻起一颗蜜枣就吃,“我不是那种为了点小恩小惠就摧眉折腰的人。”

  “可是……唉,带姑娘出去也还是办那些军务,左右见得都是粗人、战俘之类的……好像的确没什么打扮的,反正小侯爷喜欢姑娘,姑娘随心就好,肯定都不打紧的。”桑枝说着,就要把衣裳收起来。

  随州的金丝蜜枣个头大,分量足,十多道工序精制腌制之后味道甜蜜,入口沙酥,是每年州官进献的贡品之一,宫里从来不缺,只是从来轮不到一个连生母都没有的无闻王姬享用,只有偶尔佳节盛宴上,才能吃上那么一两个。现在不同了,要多少有多少,想怎么吃这么吃,现在这些只是打牙祭,欠下的说是等天亮之后着人备好送来。梁鸢想着,觉得心情很好,又问道,“战俘?是……楚宫里的人?”

  桑枝欲言又止。

  她一连吃了四五个金丝蜜枣,腻得慌,便端起茶来吃,懒洋洋却又很自得,俨然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和身份,“你肯定比我了解小侯爷的为人,既然知道要带我去,倒不如早些告诉我,也叫我有个心理准备。”

  桑枝陪笑,“倒不是有意瞒着姑娘,只是怕说了惹姑娘不快。”她虽不清楚面前这位窃脂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也知道她是被小侯爷从楚宫里带出来的,左右肯定是楚人。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说,“丹阳被大秦攻陷,原先这里的王公贵族只要还活着的,都被收押了……不过姑娘也别太忧心,小侯爷待姑娘您与众不同,倘若有姑娘旧时亲友之类的,说不也能饶姑娘几分薄面。”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梁鸢喜形于色,枣也不吃了,连忙起身坐到妆奁前,“你说的是,该要好好打扮。”

  她这人气量小,记性又好,偏偏这城里的世家子女多多少少都跟她有过不愉快,记下的仇倘若写出来说不定能绕王宫好几圈。从前不是没有睚眦必报过,只不过势单力薄,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得不偿失。现在终于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万不能错过。

  面前的是铜镜台,五子奁。

  年轻的面皮儿素净无瑕,本不需要什么妆点,只是病中多少带了些颓丧,便晕了些胭脂点在双颊和唇上,显得有精神的多。挑了身绞缬团花大袖襦,下 身一条五色羊肠裙,窄衣宽博,硬是把没什么起伏的身段衬出了几分婀娜。她头发留得不长,梳不了太繁复的样式,简单绾了个螺髻,没有钗环,就去屋外折了朵新鲜的醉芙蓉,别着也很娇俏。

  女孩儿想要找到共同语言很简单,梁鸢惯会看人下菜碟,三言两语间就熟悉了起来。仅是一会儿的功夫,她自己的身份一点没说,反而问出了不少东西:

  譬如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丹阳城中原本某位出宫建府公子府邸,楚国沦陷之后,城里的权贵只要活着就都被收押了;还有救了自己那个小侯爷,去年刚及冠,年纪轻轻就手握秦国数个城邑的兵权,这次吞并楚国更是功不可没,不论是在秦国还是在军中都颇有声望。

  听得出的确是个厉害人物,桑枝比梁鸢大上两岁,正是心思最活络的时候,字里行间恨不能把霍星流夸到天上去,听得梁鸢直皱眉,“他是你的主子,你替他说好话是自然,可也不能胡说,天底下哪来那么好的人?”

  “就是有!”桑枝信誓旦旦,“主子他不是待谁都好,是只待自己人好。再说了,小侯爷究竟如何,姑娘您应该最清楚啊。要没有他,您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梁鸢拿篦沾了些桂花油,细细地把鬓角的碎发梳上,她年纪小,鬓角绒发没长齐,不拢上去显得过于稚气。之后侧过脸,对着铜镜昂起下巴,一条暗红色的痂顺着下巴正中一路到脖颈,现在她都清楚的记得冰凉锋利的剑刃刺破肌肤的感觉,还有那时那双看过来时的单寒目光——哼,好?不过是觉得自己尚有几分可用罢了。

  她从小没人管制庇佑,狂野生长的结果就是生出了一副反骨,性子比寻常人凉薄许多,救命之恩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互。所以只是笑,也不和桑枝争,“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霍星流刚进院子,正看见南窗下的年轻姑娘穿着亮色的衫儿,鬓间戴着多白花,笑起来时分外娇俏,一扫前夜里初醒时怏怏儿的病态。很快,那盈盈的眼波落到自己脸上,登时就不笑了,只说了两个字,“枣呢?”

  他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主。转而想起前夜,又觉得十分好笑。霍星流见过女人不少,论起脸皮厚,这梁鸢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可最后要不是他即时捂住她的嘴,只怕要再种一片枣林才能兑现诺言。

  明明是他先发难,却让她得了便宜,今儿又是这副讨债鬼的样子,简直不知好歹。这哪儿是扑棱不高的短翅雀儿,明明是大病初愈就开始张牙舞爪的小白眼狼。

  “昨夜里刚在城外三十里一处小村落里抓到了出逃在外的几位旧臣,早上去抄了家又收了不少东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枣儿,就给你带了别的。”霍星流走进屋子,与昨夜轻衣便衫不同,今天的小侯爷穿着缂丝黻纹的广袖襕袍,大领大带,衣袂飘飘,又披了件青灰绉面的毛领鹤氅,很是富贵风流。

  桑枝过去帮他解披风,他便拿出藏在身后的锦匣给她,顺便近距离将她又端详一边,不得不说,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稍加打扮就变得鲜活艳丽,从骨子里焕发出青春的光彩。当然,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便问,“扮给谁看?”

  锦匣打开,里面是一支发篦、钗一对、步摇一对、耳珰一对、璎珞一串,乍一看珍珠宝石晃得眼都晕。梁鸢看得眼睛发亮,细细摩挲着钗环上面的珠玉,“桑枝说你要带我去见故人,自然该好好打扮。”说着拿起一支镶珊瑚石兰簪在发间比了比,然后转过脸对他笑,“好看么?”

  他说好看,手放在膝头轻轻敲着,忽然啧了一声,“桑枝,去沏壶茶来。我记得这府邸里有蒙顶的罗汉沉香,你去找来煮,我要喝第三道的。”小侯爷对女人总是很温柔,轻声细语的两句,听得桑枝心尖儿一颤,忙应下出去了。

  那边梁鸢已经将簪花都戴上了,她虽稚气,五官底子已然大气明艳,再华美的首饰都只能沦为陪衬,金银珠玉一交辉,愈发光彩夺目。

  “这是丹阳城里的州官预备着今年进献的礼品之一,放在从前,应该没你的份吧。不过没关系,往后这儿,乃至整个楚,不、是从前的楚,都由我说了算。”霍星流喜欢掌控一切,此时很享受一个人的命运因为自己的介入而翻天覆地的这种感觉,说着看见匣子里独留了一对金丝楼阁的耳坠,“这一盒是成套的,少一样怪怪的,怎么不戴全?”

  梁鸢转过身要回话,他就招手要她过来,她知道惹不得,便老实到他身边坐着,然后才说,“我戴不了。”

  他这才看见她耳珠圆润饱满,没有耳洞,颇有些意外,“你母亲不是还带过你几年么,她也不管?”

  徐良娣虽然软弱无能,对女儿倒还不错,只不过地位低微,能力有限,所以就在别的地方就极其溺爱。梁鸢性子倔强,却很怕疼,每每提到穿耳就撒泼打滚蒙混过去,拖到后来,徐良娣撒手人寰,也就没有人再在乎她穿没穿耳了。

  事情不大,说出来却有点丢人,她不肯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说要带我出去么?”

  “扮齐全了才好见人,不是么?”

  不说就不说,反正也就是随口问问。霍星流不计较她的回避,而是把放在柜子上的火折子和蜡烛都拿了下来,又从梁鸢鬓间拔下了一根发簪。梁鸢惊恐不已,“你要干什么?!”

  他箍住她的手腕,笑得很温煦,“看你怎么选了,现在应该是穿耳。”

  赤/裸/裸的威胁让梁鸢心头一震,想起脖子上还发着痒的伤,便颤抖着献出耳朵,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那你尽快。”

  “你放心,我有个堂妹,见过婆子怎么给她穿,不会叫你吃苦头的。”霍星流依稀记得流程,就又拆了她步摇上的两粒珍珠,一前一后夹在她的耳垂处慢慢地揉。两个人面对着面,近在咫尺,他能听见她因为害怕而变得局促的呼吸声,便笑,“死都不怕,怕这个?”

  梁鸢面皮子薄,被戳穿心事,顿时红透了脸,耳垂仿佛要滴血。憋了半天,只来了一句,“不关你事。”

  小侯爷的不满从来不会发作在言语上,也就是笨手笨脚了些,穿耳的时候一下竟没能扎穿,不得已多试了好几次。

  她忍了又忍,到底被逼出了两颗泪,咬牙切齿的埋怨起来,“你故意的!”

  “是啊。”他替她拭去血珠,将那对金丝楼阁的耳坠替她戴好,“要知道,既然连城璧和你沾不上边,那你就一点用处都没了。”然后又换了一种怜爱又胁迫的口吻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要怎么处置你这亡国女,全凭我的心情。只要你乖,当个小废物也没关系,我自然会护着你。你是聪明姑娘,要识相。”

  梁鸢咬碎一口牙吞到肚子里,点了点头。

  丹阳城内有个地方,叫浮图塔。浮图塔高八层,六角形,黄墙青瓦,看着平平无奇,却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别称:罗刹殿。

  去之前梁鸢只道这是祖辈篡位之前,为楚氏效劳时专门建出来豢养罗刹鬼①的地方,后来梁氏夺权之后大赦天下,这等造杀业的事情,便顺势废弃了,以为不过是个特殊些的教所处。去了之后,看见森严的监牢,琳琅满目的刑具,因为积年累月的鲜血浇筑而变成暗红色的墙壁,才知道这别称的真正来由。

  刚刚还在日朗风轻的秋色里折花看景,蓦然间进到一个阴暗潮湿,四面阴风,八方都是哭叫的地方,到底有些接受不了。霍星流提灯慢慢走着,在楼梯前停下,腾出一只手递给她,“这里就这么黑,跟紧我。”

  梁鸢倒不是怕,而是乍到了黑暗的地方看不清,便乖乖由他牵着。二层关押的人不少,每间牢里最少都有五六个人,看过去乌泱泱,只不过她都不认得,霍星流没有多做停留,她也没有多看;三层的人明显少了不少,而且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更有鬓发花白的老人,其中有几个她稍稍脸熟,似乎在从前的节宴上见过,大抵都是些朝中臣工,也没有在这里停下;到了第四层,明显比第一、第二层的时候感觉到空间的狭隘,但人也更少,拢共只有十几二十个,男女都有,昏暗的烛火下映出来一张张年轻的脸,每一张,她都很熟悉。

  看来在被做战俘的日子不好过,从前光鲜靓丽的世家子女们穿着清一色的囚衣,憔悴落魄,尤其是女孩儿,都瑟瑟缩在角落,听见脚步声一来,就小声的啜泣了起来。其他则纷纷凑到了前面,胆子大的便骂了起来:“你这秦贼,还不速速放小爷出去,他日兵临城下时,小爷说不定还会饶你一命!”

  “就是。关了爷爷们在这,却不敢动咱们一根手指头,说到底,不还是没胆子吗!”

  七嘴八舌的叫骂一声高过一声,霍星流左耳进右耳出,看都不看那边。转过身,羊角灯先照亮了五色裙摆,之后是花团锦簇的袖衫,颀长的脖颈上戴着攒珠八宝璎珞圈,最后是一张盛气凌人的娇俏面庞,和一双黑曜石般的闪着清冷流光的眼、

  在这幽深晦涩的地方乍看见一个如此鲜艳的少女,众人晃的眼晕。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认了出来,“她是梁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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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二师姐的们就这么受欢迎吗?这才两三天吧,就有100多人气了,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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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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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力加油!排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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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会努力的(●⊙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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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墨/名井南/15/皮,自恋,可爱/性感霸气舞蹈机器的Dan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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